出品 | 虎嗅青年文化组 作者 | 黄瓜汽水 编辑 、题图 | 渣渣郡 本文首发于虎嗅年轻内容公众号“那個NG”(ID:huxiu4youth)。在这里,我们呈现当下年轻人的容颜、故事和态度。 假如你由于名字错过了它,那你可能就错过了2022年最后一部值得看的美剧。 《白莲花度假村》,一部美国阶级互害图鉴,一部更残忍的美版《寄生虫》。 巨富、新贵和老钱,他们轻飘飘的无病嗟叹,扎扎实实踩在了穷人的尸体和血肉之上。 他们享用、压榨、盘剥了底层阶级的肉体与肉体之后,挥一挥衣袖,心称心足地分开。资本主义社会的实质,无非就是一场高位者对低位者不知疲倦的强奸。 《白莲花度假村》仰仗其高级而苛刻的文学性,让一部美剧也具备了当代鲁迅的风貌。 满屏幕都写着两个字:吃人。 夏威夷茂宜岛四季酒店,海景大床房,无边泳池与水疗推拿。这里是有钱人的天堂,也是穷人的天堂。 这就是故事发作的中央,一个真实存在的五星级酒店,一群你在理想生活中也有可能窥见的上层阶级。 社会精英们乘坐游艇,来到这座天价夏威夷度假村。迎接他们的,是面带职业假笑的员工们,以及一周后的一场新奇杀人案件。
第一组家庭,是以扎克伯格和马斯克为代表的硅谷科技新贵。他们仰仗早年的互联网风口起飞,赚到了互联网时期最多的钱。 女高管妮可就是其中一员。 她是站在美国打工人金字塔顶端的金领,拿着普通人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报酬,但同时,她也是整个度假村独一需求背着电脑加班开远程会议的人。 听说,这一角色取样于Facebook曾经的二号人物,前COO谢丽尔.桑德伯格,年薪高达3000万美圆。她还出过一本女性胜利学的书《向前一步》,鼓舞过不少国内女强者。
妮可带着一个窝囊废丈夫马克,一个满嘴人文社科理论大词的“白左”女儿奥莉薇亚,女儿带着一位有色人种闺蜜宝拉,以及家里最不被关注的宅男小儿子奎因。 这是一个以女性权益为主导的美国新贵家庭。
第二组家庭,是资本家丈夫与学问分子妻子的矛盾组合。 肖恩是顶级富二代,美国汪小菲,一个十分心情化的妈宝男,只是由于蜜月套房被经理搞错了,他就花了一整部电视剧的时间暴走发疯。 而他的妻子,普通家庭出身的学问分子瑞秋,逐步对新婚丈夫的巨婴行为感到恐惧。
第三组人物,是继承了大笔遗产的富婆谭雅。 母亲逝世之后,肉体恍惚的她抱着骨灰盒来到了夏威夷,她希望把母亲的骨灰撒入安定洋,也希望在度假村重获重生。 这一角色的演员正是中国人民熟习的《破产姐妹》中每次出场都要大喊“hello everyone”的苏菲女士,她也仰仗演绎了这位神经质富婆谭雅,取得了人生中第一座艾美奖。
在三组有产阶级的对立面,是面带笑容迎接他们的底层群体。 跪在金字塔塔底的这群无产阶级,内部也分为三六九等,乐于相互优待。 度假村经理艾蒙德,得体文雅,用一套精明的技术锻炼并盘剥着比他更底层的效劳员。 而更底层的效劳员,为了生计,连生孩子也不能旷工,愣是把羊水流在酒店大堂中央,才敢去分娩。
当人物粉墨退场之后,导演/编剧迈克·怀特辛辣狡黠的笔触才正式铺开。 我们能够看到明显的阶级对立,这样的对立也曾出往常奉俊昊的《寄生虫》中—— 富人的天真、幼稚,不谙世事与自以为是。 穷人的灾难,以及由灾难生发出来的恶与贪。 二者共同构成了一个名义调和均衡,实践割裂骚动的世界。不只是美国,而是往常全世界都面临着如此割裂的风险状态。 猛烈又隐晦的矛盾,简直出往常度假村的各个角落。 第一组矛盾,是上层阶级与无产阶级的矛盾。 拆开这个矛盾,无非只剩下两个字:盘剥。 从有钱人踏上白莲花度假村的第一秒开端,效劳人员就要面带笑容,即便他们曾经迎来送往几百次,但每一次都要像第一次一样,文雅得体地大义凛然。 他们的工作目的,就是让有钱人恰到益处地感到优越、温馨、高尚。
作为效劳上层阶级的佼佼者,熟能生巧的经理艾蒙德有一套完善的措施论: 底层需求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面具人,把自己当作一个在热带度假村工作的日本歌舞伎,把自己异化成度假村系统中的一串数字。 有钱人基本不在乎歌舞伎面具背地的人是谁,他们只需求一种迷幻的花天酒地的氛围。
与艾蒙德对峙的,是得理不饶人的妈宝男肖恩。 白莲花度假村让肖恩碰到了人生中最大的坎——经理艾蒙德搞错了房型,没能让他入住母亲为他预定的奢华蜜月套房。一辈子活在巨婴式幻想中的男人,第一次被一个身份低于自己的底层人戳破了维护他的泡泡。 这场缠斗也成为点燃两个阶级的导火索。 肖恩咬着后槽牙,发誓要动用一切人脉让艾蒙德丢掉工作。他给妈妈告状、给旅游社代理告状、给度假村老板告状,就像一个没得到糖果的小学生一样,躺在度假村的地上打滚,以至请来了自己的亲妈辅佐吵架。 外媒形容肖恩是一个典型的男性版“Karen”:计较、偏执、缺乏同理心,同时还是有钱的白人。
而艾蒙德不在乎,或是说,他所在的工作岗位,早就看惯了上层阶级孩子气的无理取闹。 在他眼里,有钱人计较的并不是棕榈套房还是菠萝套房,他们只是需求被众星捧月,只是需求被特殊看待,像一个刁蛮的独生子女一样,取得一切机构和每一个效劳人员的溺爱。 艾蒙德偏偏不想随了有钱人的心愿。名义上他对付得如鱼得水,实践上他基本不想让这些有钱人温馨一秒钟。 底层自有底层的黯淡面。
几个回合的竞赛之后,胳膊拧不外大腿,肖恩胜利地让艾蒙德丢了工作。 工作超负荷运转、内心早已全线解体的艾蒙德,借着毒瘾发作,冲向了肖恩的套房,愤恨地在他的行李箱里拉了一坨大便。一个丧失了生计的底层人,会变得无所畏惧。
碰巧肖恩在套房里潜伏,一个失手,肖恩杀死了艾蒙德,也就是我们在电视剧最开端看到的那具冰冷的尸体。 不是谋杀,而是一场无人清查的差错杀人,这场死亡以至像《三岔口》的桥段一样滑稽。
而这间得不到的蜜月套房,也割裂了肖恩和妻子瑞秋的关系。 肖恩大闹度假村,哪怕瑞秋重复安抚他,他就像钻进红布里的斗牛一样偏执,以至还讪笑出身底层的妻子“没见过世面”,去过的中央太少,没见识。
和富二代老公不同,瑞秋是一个需求自己还助学贷款的普通女孩。一个底层的记者,需求维系自己的工作关系。 碰巧在度假时,编辑请求她交一篇稿子出来。肖恩用自以为霸总的方式剥夺了她工作的权益:对方给你多少稿费,我付两倍的钱给你,拿钱陪我度蜜月,这还不偷着乐?就你写的渣滓,能值几个钱? 肖恩无法了解,世界上的一切工作并不都是盘绕着金钱旋转的。 这倒是很像罗永浩曾经讲过的段子:在妓女的眼中,这个世界上没有女人是不卖的,他们听到女人不卖的风闻,能了解的上限就是“是不是价钱谈不拢”?这是他们对“不卖”能了解的上限。
瑞秋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嫁了一个无知自大的妈宝男,并且在一段“攀高枝”的婚姻里表演着一个二等公民。说浅点是遇人不淑,说深点是自己走错了阶级阵营,无法全身而退。 以至在她泪眼婆娑地想要分开这段刚起步的婚姻时,肖恩依旧搞不懂她在挣扎什么,以至还夸她哭得很美。肖恩就是不明白,你曾经嫁给了白马王子,完成了全纽约女孩的幻想,还有什么不知足?
但底层阶级的醒悟,一定就能成为英勇出走的娜拉吗?主创迈克·怀特一针见血地指出:学问分子的底色是懦弱的。 瑞秋没有出走。在一番无病嗟叹之后,瑞秋回到了富二代肖恩的怀抱。并且允许对方,从此以后只做一个没有思想、高兴美丽的花瓶妻子。 这正是《白莲花度假村》的高明之处。底层群体的惧怕和贪婪,常常比上层阶级的无知与自傲更令人可悲。 抗争是虚伪的,妥协是在所难免的。再高尚的学问分子,最后还是会被资本收编。
另一组矛盾,是上层阶级对底层阶级虚伪的同情,实质依旧解脱不了从物质到肉体的盘剥。 富婆谭雅丧母后肉体状态极差,却也继承了一笔天价的遗产。她来到白莲花度假村,想用花不完的金钱置办一次肉体的重生。 她抓到的第一根救命稻草,就是度假村的推拿技师贝琳达:一个最普通的工人阶级黑人女性。 除了置办贝琳达精深的推拿效劳,谭雅还不时榨取贝琳达的心情价值。贝琳达只好放下手头一切事务,陪伴富婆吃饭散心聊天,承担一切能安抚她的工作。
当然,贝琳达所做的一切并非出于单纯的心肠仁慈。 富婆谭雅大发善心,决议给贝琳达投资一家推拿店。贝琳达激动得就像一切撞到投资方的创业者,一腔壮志写好了企划书,抱紧了富婆的大腿。
没想到中间杀出了第二根救命稻草:约炮男。从小缺爱的富婆谭雅,好不容易遇到了愿意喜欢自己的异性,给贝琳达投资创业的事情立刻抛到脑后。贝琳达也像一个公主玩厌了的破玩具,被狠心丢在一旁。 迈克·怀特的笔触是残忍的——比起谭雅缺爱的肉体痛苦,贝琳达的生存之痛又算得上什么呢?上层阶级叹出的一口吻,都能活活砸死底层阶级。 富婆对此解释:“我往常最不需求的,就是用金钱控制一段人际关系”。于是谭雅像一个渣男一样,提起裤子就走了,只留给贝琳达一沓子厚厚的美圆。 底层一定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吗?也一定。 贝琳达的创业梦固然破灭了,却也没遗忘牢牢攥住这笔钱。她本以为自己真的具有了上层阶级的垂怜,结果却转眼即逝了。 谭雅不只盘剥了贝琳达的劳动力,以至连她的幻想和威严都一并榨干。
第二组矛盾,是白人激进派与Z世代左派学问分子的矛盾。 让我们走近另一家的闹剧里。 大公司女高管妮可天天忙着和全世界的团队开会,对叛逆期的女儿奥莉薇亚一筹莫展。
奥莉薇亚和她的深色皮肤闺蜜宝拉,都是美国常青藤名校的大二学生。 从一出场开端,姐妹二人的手里就没停下过炫耀社科大部头名著。从尼采到弗洛伊德,从帕格利亚的《性面具》到法农的《全世界受苦的人》。她们痴迷于社科理论的世界,自以为最苏醒通透的学问分子,冷眼旁观着资本主义世界走向沦陷。 有趣的是,宝拉作为奥莉薇雅的“伴读侍女”,实践上是一个蹭吃蹭喝的客人,而她却丝毫不掩饰精英学问分子高人一等的狂妄,一个风吹草动就有“过敏综合症”要发作,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困在玻璃樽里的、只能吃Gluten Free的白人公主。 她们瞧不起任何和资本有关的人。即便是花大钱让她们来夏威夷度假的母亲妮可,也是万恶的“招致社会结构解体”的元凶,而这个诺大的五星级度假村,就是“白人殖民主义文化”的恶果。 她们对男性充溢敌视,对爸爸马克与弟弟奎因极尽嘲讽,即便男性家人没有对她们说过半句歹意的话。
她们一边消费着优越的物质生活,一边对身为企业高管的妮可冷嘲热讽;一边在无边泳池晒太阳,一边谴责着资本对文化的蹂躏;一边享用着父母赚钱带来的高质量教育,一边讽刺着父母代表的白人传统文化的陈腐。
只听得到远方的哭声,却对近处的家人漠不关怀。只看得懂社会学专著,却不肯真正投入任何关怀底层的行动中去。 这两个Z世代美国女大学生,沉浸在整个时期赋予她们的粉色泡泡之中,也是好莱坞从业者迈克·怀特讽刺自身所处同温层的妙笔。 自己人骂自己人,骂得比谁都刁钻。 妮可作为资本家群体,只用一句话简直就能说破幼稚的理论家的实质:既是全球化的受益者,又想在体制之下取得更好的待遇。说白了,还是站在空中楼阁为自己塑造金身而已。
第三组矛盾,是白人文化与有色人种/原住民的矛盾。 这也是美国社会长期未处置的尴尬的历史遗留问题。 奥莉薇亚作为正儿八经的富二代,却对闺蜜宝拉时辰跪舔。由于她很分明,自己需求一位“有色人种”好友,来证明自己对多元性的容纳,证明自己和白人父母不一样,证明自己是一个足够酷的Z世代。
而闺蜜宝拉,在度假村和一位当地土著男孩凯伊发作了一夜情。或许由于他们都流淌着少数族裔的血液,更容易站在同一个阵线,一同对白人既得利益者同仇人忾。 研讨殖民主义的学问分子宝拉,看不惯凯伊作为火奴鲁鲁的原住民,还要给霸占了族群土地的白人资本家表演当地舞蹈。这在宝拉看来,无疑是对一切夏威夷土著的强奸,以至还要让他们对此感恩戴德。 于是,所谓的学问分子宝拉给土著男孩凯伊出主见,让他偷走妮可价值7万美圆的手镯。宝拉心中充溢了“劫富济贫”的英雄主义浪漫:既然白人偷走了原住民的土地,那么原住民夺回属于自己的财富,这是合理合法的。
但迈克·怀特又向我们强调了一遍:学问分子有时是最脆弱的人。他们空有理想主义的瞻望,却缺乏实践行动的勇气,以至在真正的危机到来时,脚底抹油溜得比谁都快。 当凯伊被白人夫妇抓包时,满嘴殖民主义顺口溜的宝拉怂了,她选择与奥莉薇亚重归于好,继续踏上阶级跃升之路,土著男孩送她的编织项链,被她当作渣滓扔进安定洋。 她不敢承担自己的那份义务,任由凯伊被警察带走,在监狱里踩缝纫机。
在电视剧的结尾,艾蒙德的尸体被运走,新经理上岗,效劳员们接着挥舞着冰冷的双手目送富人们分开。 他们是一群随时能够被交流的工具,就像一颗生锈的螺丝,被丢弃在渣滓堆里。
每一个分开白莲花度假村的富人都心称心足地笑了。肖恩与瑞秋重归于好,奥莉薇雅不再叛逆,妮可和丈夫愈加恩爱——他们继续心安理得地享用着特权和财富。 假如说《寄生虫》是惨烈的,至少底层之怒能把有钱人也拉下水玉石俱焚。 那么《白莲花》就是写实残忍的。 底层被盘剥、被杀害、被凌辱,而有钱人慨叹一句“假期真美好”,拍拍屁股就走了,还坐的是头号舱。
此时观众才明白,这座度假村为何叫做白莲花(white lotus)。 艾蒙德在肉体解体之后,眼光环绕着这片歌舞升平的富人天堂,淡淡地诅咒着—— “这群醉生梦死的食莲者(lotus-eater)让我想把眼睛戳瞎。”
食莲者,来自于诗人阿尔弗雷德·丁尼生的The Lotus Eater。一群水手来到海岛上,吃下了莲花和果子,从此再也不想分开,放弃了流浪的海上生活。 这是贪图吃苦的代名词,也是这些上层阶级的符号。
第二季,我们来到了意大利西西里岛陶尔米纳的圣多米尼克宫四季酒店。 1050欧元一晚的价钱,地中海炙热的阳光与沙滩,空气中充溢了海盐与柑橘柠檬的香气,世界各地的有钱人呷着鸡尾酒闲庭信步,以及《白莲花》同样的配方:开局就是一场不知道凶手的杀人案。
酒店的地址原本是一座修道院,而片头给出的一切信息,都指向了两性之间的情欲。 在曾经中世纪最崇高的中央,盖起了一座容纳一切龌龊秘密的度假村,暗示了西方传统道德系统的岌岌可危。
假如说第一季从当下的阶级问题动身,剖析了美国社会割裂的基本缘由,那么第二季就深化到美国社会个体的家庭生活中,从微观的两性视角动身,剖析社会团结的肌理。 第一季的中心隐喻是贪婪的食莲者,他们用底层的血肉举行一场浩荡筵席。 第二季的中心隐喻则是“摩尔人被斩下的头颅”。 当主人公下榻度假村之后,他们第一眼便看到房间里摆放着奇特的雕像。效劳员通知他们,这是一个远古的西西里传说—— 一个被诈骗诱奸的少女,愤恨的砍下了男人的头颅。 这座雕像,从头到尾默默注视着心胸鬼胎的主角们。
配乐响起,中世纪的竖琴与现代电子乐交错,诡异古怪的氛围开端弥散。在不同的政治光谱下,形形色色的人怀揣着各自的秘密与难题。 第一组客人,是两对年轻的美国夫妻。 在他们身上,能看到当下美国人最猛烈的政治立场碰撞,但是面对面时,又不得不相敬如宾。 第一对是少数族裔左派学问分子夫妻。伊森是一个亚裔理工科直男,卖掉了自己的创业公司,一夜之间从普通人变成了有钱人;哈珀是波多黎各人,一位为底层奔忙的劳动法律师,关注时势与政治。
另一对是激进白右夫妻,就像一切富得流油的白人一样无趣。 卡梅隆是伊森的大学室友,美国阔少,搞投资赚得盆满钵满,达芙妮是一个甜心家庭主妇,除了追剧买包之外,两耳不闻窗外事。
当四个人坐在同一张饭桌上,整部剧最诙谐讽刺的镜头便呈现了。 哈珀是活在《不要抬头》那部电影里的典型左派学问分子。她忍不住慨叹整个世界都在崩塌,我们却心安理得地坐在西西里喝酒度假。 对面的卡梅隆与达芙妮一脸不解:世界明明就好得很啊,只需别看新闻、别关怀下一次选举,懊恼自然就追不上你。 在左派的眼里,一切都在走向不可挽回的消灭。就像《华盛顿邮报》的副题目“Democracy Dies in Darkness”一样,民主消亡,人性逐步黯淡,资本家猖獗吸食着最后的利益,他们永远愤世嫉俗,永远百感交集。 而在右派的世界,他们就是激进资本家自身。世界消亡之前,他们也要先看看钱包里还有多少票子,他们也是特朗普最坚决的支持者。
两对夫妻名义和气,实践在背地里都看不上彼此。 哈珀讪笑卡梅隆与达芙妮有钱无脑,只知道炫耀自己和名人首富谈笑风生,实践上连九九乘法表都背不下来。 达芙妮更是一个不独立不女权的“婚驴”,丈夫在外面花天酒地,她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达芙妮也在讪笑哈珀,整天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大女主姿势,总幻想着解救天下苍生,实践上连老公的心都抓不住——伊森宁愿看黄片自慰也不愿意和她发作性生活。
而四人的动态均衡,也由于一次婚内出轨被突破。 当两位妻子外出游玩后,男性立刻开端了动物性狂欢。卡梅隆带着伊森在酒店招嫖,并且向诚实人伊森灌输了一套完好的“出轨合理论”。 野心更大的人,性欲更强。所谓的一夫一妻制,只不外是控制中产阶级蠢货们的桎梏而已。 当一个人抵达社会顶层之后,什么样的性关系都是合理的。
而另一边,达芙妮与哈珀聊起男性,就像是看着未发育完整的猴子。 看似依附男性才干生存的达芙妮,实践上曾经看清了男性的实质弱点—— “我为男人感到难过。他们自以为在做重要的事,其实只是在孤独地游荡”。 在讽刺的对照之下,我们能分明感知到两性的差别,似乎是从远古不时流淌到了现代人的基因里:男性四处狩猎但却无所适从,女性洞悉一切却缺乏行动力。
当两位妻子次日归来,眼尖的哈珀立刻看到了遗留在沙发上的避孕套。 或许正是由于这枚避孕套,摩尔人的头颅将再一次在这片岛屿被斩下。而死掉的尸体是谁,我们只需等到最后一集才干知道了。
另外一组的故事,盘绕着“被阉割的男子气概”展开。 祖籍意大利的祖孙三代,踏上了西西里的寻亲之旅。在他们身上你能看到鲜明的时期特征。 爷爷是1930年代出生的传统意大利男人。他心中最好的美国电影是《教父》三部曲,看见任何女性都要上前调戏一番,即便老得大小便失禁,也对自己的性魅力颇有自信。 爸爸是1960年代出生的意大利籍美国人,他曾经摒弃了传统意大利的大男子主义,但依旧困在男子气概的窠臼之中,出轨买春什么都干,一方面不想和妻子离婚,另一方面又控制不住四处撒野的下半身。 儿子阿尔比是正宗的Z世代美国年轻人,在他身上简直曾经看不到任何意大利基因带来的男子主义。他是斯坦福的高材生,接受了系统的性别浪潮洗礼,是一个坚决的女权主义者,奉行“性别是后天塑造的”女性主义理论。
祖孙三代的观念无时不刻都在碰撞交锋,也代表了三代美国男性之间存在的奇妙龃龉。 阿尔比看不惯晚辈对女性的不尊重。在《教父》拍摄地,爷爷兴奋自得地说,阿尔·帕西诺的老婆就是在这里被活活炸死的,似乎妻子的死能够给英雄主义添加传奇颜色。
爷爷对《教父》的留恋让阿尔比感到难堪不适,他直接指出了一切二十世纪男性留恋《教父》的基本缘由—— 这是当下曾经被现代社会肉体阉割的男性,对父权黄金时期的依依不舍的回望。 他们盼望用暴力处置问题,又想睡遍全天下的女人,老婆不听话了直接揍一顿就行。
究竟是男性看了这些男子气概的电影,才产生了有毒的幻想;还是男性的睾丸酮让他们天生就解脱不了有毒的幻想,所以才拍出了《教父》这样的电影? 这简直是一个当代哲学问题,迈克·怀特没有给我们提供规范答案。
在看待妓女露西娅的态度上,也能看到三代男性的认知区别。 在父亲眼里,当地的意大利妓女是能够被置办的性买卖物品,是他性瘾发作时的一粒特效药。而在Z世代的阿尔比眼里,妓女的存在,自身就是紊乱的社会体制优待底层女性的结果。 爷爷和父亲嘴上凌辱贬斥妓女,实践上只需价钱合理、姿色不错,他们一个比一个愿意嫖娼。 看不起妓女的男性,就是最虚伪的男性。阿尔比完整不在乎妓女露西娅的身份,而是以左派学问分子的视角,对其充溢怜惜和同情,当然,也少不了性欲的差遣。
而在爷爷和父亲之间,也存在着未处置的男性代际问题。 父亲的出轨不忠,在爷爷的传统意大利大男子主义价值观里基本不算事。由于女性不具备“离婚”的权益,她们只是婚姻中大义凛然的服从者。 在爷爷眼里,男人出轨没有错,被妻子发现才是错——由于这是男人不尊重妻子的表示,假如你足够尊重妻子,出轨就会更当心一点。 爷爷以至援用了“冥王哈得斯强奸春之神珀耳塞福涅”的希腊神话故事,合理化儿子的婚内出轨。神话中的得墨忒耳都能原谅强奸女儿的男人,那么理想生活中的男人出一次轨,还不是小巫见大巫?
父亲沉浸在婚姻失败的痛苦之中,终于忍不住对爷爷开炮: 每一个丧偶式育儿的男性,看待婚姻放荡不羁的态度,无形之中影响着自己的下一代看待婚姻的措施。 原生家庭不幸的人都懂:我们能从父母身上学会一切,却偏偏学不会如何运营密切关系。
看到这里,观众可能才明白,为什么迈克·怀特会将第二季《白莲花》的谋杀案放在意大利西西里岛。 这里是西方当代男子气概的发源地。 而我们的主人公,都是被阉割的男性,在朝圣父权圣地的同时,哀伤着时期尖利的刀刃割在他们疲软的卵蛋上。 只需妓女,自由地游荡在这座上层阶级的度假村里。只需愿望未死,她们就永远有生意。 假如只看名字,恐怕没有人愿意翻开这部美剧。 直到今年九月,它一口吻拿下了5个限定剧艾美奖,观众才回过神来: 能够打败《成瘾剂量》的美剧,是什么来头? 本应只是一季限定剧的《白莲花度假村》,由于反响太好,HBO当即点头追加第二季。 往常第二季播出后口碑飙升,在外媒斩获了更高的评价。《纽约客》点评:第二季更颓丧、更失望、更成熟。
诙谐的是,这部讽刺抨击精英阶级的《白莲花》,播出之后分别给两座度假胜地带去了更多的有钱人。 Booking网站显现,夏威夷茂宜岛四季酒店的价钱是每晚3万-5万人民币。自从《白莲花》播出,茂宜岛的旅游收入增长了16%。 西西里岛陶尔米纳的圣多米尼克宫四季酒店,预定订单一路排到了2023年4月份。
之所以在美国掀起了庞大的浪潮,是由于两季《白莲花》用12集的长度,抛出了几个掷地有声的问题—— 美国怎样了?世界怎样了? 在一切旧事物和旧次序走向崩塌与紊乱的当下,我们该怎样办? 上层阶级与底层群体的厮杀,会有最终的赢家吗? 男性和女性的权益站位发作置换了吗? 疫情和信息茧房,能否摧毁了当代人日益干涸的肉体?
迈克·怀特说过,“写作的激动源于揭露人的真实、复杂、卑鄙和缺陷。” 所以我们看到了《白莲花》一方面对特权阶级的狂妄无知中止解剖,另一方面也对底层群体的懦弱贪婪中止残酷的恢复。 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受害者。大家都在紊乱体制中拼命攫取自身的利益,这就是人性最真实的一面。 所谓的左派与右派,谁又比谁高尚呢?各自都有致命缺陷而已。
而另一个重要的命题,就是性别、权益、种族、主义、阶级的混战。 在第一季里,妮可同情小儿子奎因的境遇。当下的美国,一个白人直男居然成为了社会最底层的群体,以至连工作机遇都很难找到。 Z世代女权主义者奥莉薇雅不以为然。白人直男曾经顺风顺水地主宰了世界几个世纪,短短十几年的#metoo运动就不堪忍耐了吗? 别忘了,女性不时处在如此被动的性别优势中。男性的“不容易”,仅仅是由于他们刚刚丧失了合理骚扰女性的权益。
而被全家人同情的小儿子奎因,厌倦了美国当代社会的虚伪,投身自然环保主义,选择留在夏威夷与土著生活。 但他能够做出这样“离经叛道”的选择,靠的依旧是原生家庭的财富与阶级位置。与此同时,底层的土著男孩凯伊,面临的却是万劫不复的牢狱之灾。 两个男孩的命运对照,是迈克·怀特对美国社会的最后的一声嘲讽:所谓理想主义的绚烂,背地依旧是金钱堆砌起来的空中楼阁。
刘瑜在《可能性的艺术》中剖析,美国的国度建构,最显著的特性就是“反国度主义”,这也是美国立国之初的基本。所以,无论左派右派如何掐架,他们都坚持着对国度与政府的狐疑态度。 正是由于美国社会对国度权益的极度警惕,才招致了今日美国的“制度化的紊乱”。 这也是为什么,《白莲花》生生扯下了美国社会的最后一块遮羞布,却能让美国观众直呼过瘾。由于太久没有人能够如此精准地把美国社会的紊乱实质呈往常同一幅画面中了。 激进与自由的混战,或许就是美国永远无法处置的难言之隐。 1992年,福山在其著作《历史的终结与最后的人》中提出,自由民主制是人类政治文化的终极,其治下的小布尔乔亚们将会是最后的末人。 而迈克·怀特的这部电视剧,和福山的这句话,构成了一组黑色诙谐的对照。 回到理想,这个无法处置的问题,未来也有机遇变成我们的问题吗? 正在改动与想要改动世界的人,都在虎嗅APP |